
“许笙。”他压着嗓子,“你在说什么。”
“说实话呀。”许笙眨了眨眼,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迷茫,“我一个农村户口的小姑娘,没文化没本事,怎么敢欺负城里下来的知青同志?”
她把“城里下来的知青同志”几个字咬得很轻,尾音一点点拖出来,听在旁人耳朵里,是怯懦,是害怕;听在当事人耳朵里,却……有种说不清的暧昧味道。
她又笑了笑,眼神偏过去,像是无意扫过他肩膀上那块“为人民服务”的红袖章,软声补了一句:
“能做的,不就是好好讨好你们,给你们干活,让你们看我顺眼一点吗?”
这话一出,原本准备替她说情的许妈反倒愣了:“你这孩子乱说什么……”
旁边几个村里的婆子也面面相觑:怎么觉着,许笙今天说话,一个字没骂人,偏叫人心里发烫?
宋意微站在众人后一点的位置。
她个子不高,穿着一件洗得有点发白的格子呢子外套,头发梳得整整齐齐,紧张地拽着袖口,脸上带着惶恐的白——典型的“城里被欺负的小白花”。
刚刚她还心里有几分把握:以江湛对她的护短,这次肯定会重重地训许笙,让她知道自己什么地位。
可现在……局面跑偏了。
大家不是去心疼她,而是互相小声嘀咕:“不过说起来,许笙平时也给知青干不少活吧?”“这孩子虽说嘴冲,活倒是利落。”
宋意微咬了咬牙。
她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。
江湛抬眼,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转,最后落回许笙脸上。
“说清楚,”他语速很慢,“你没推她?”
许笙垂下眼,长睫在眼下落下一圈圈影子。
原许笙的记忆告诉她,刚刚的确是她说话难听,把宋意微堵在墙角讥讽了几句,但“推人”属于白莲花附加的戏码——那一点,她倒真没干。
但就算做了,她也不会承认。
她轻轻叹了口气,像是认命,又像是无奈:
“这么多人看着呢,我推没推,你问问不就知道了?”
一圈人不自然地别过视线,谁都不想被点名。
“再说了,”她抬起眼,笑意又慢慢飘回来,“我要真想推她,一下不就完了,干嘛还挑在你路过的时候?”
院子里有几个人忍不住“噗”地笑出来。
这话轻佻归轻佻,但这么一说——还真有点道理。
宋意微脸色一下白了下去。
她最擅长的,是在众人面前“刚好”摔到江湛面前,让他来扶,让他急,让所有人觉得她迁就、退让、善良、委屈。
可她没想到,有人会当场拆她台,还拆得这么轻描淡写。
“我没关系的。”宋意微急急地开口,眼眶发红,仿佛怕许笙被误会,“我没有怪笙妹子,是我自己不小心,是我不好,你们别怪她……”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