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“延后?”云瑶心头一沉,连忙追问,“差大哥,那要延后多久?我带着孩子流落在此,没有户籍寸步难行,还望通融一二。”
“通融不了。”另一名衙役插话道,“现在人手都抽不开,你还是过个三五日再来看看吧。”
云瑶咬了咬唇,心中满是不甘。她还想再问几句,却见两名衙役已经转过身去,不再理会她,显然是懒得再多说。
与此同时,县衙内院的月洞门后,一道身影静静伫立。谢珩身着月白锦袍,腰间系着墨玉腰带,面容清俊,眼神深邃。
他本在散步消食,却无意间瞥见了门口那抹焦灼的身影。虽然隔得远,他还是认清了那个身影,正是那夜在温泉池边误入的女子。无他,只因为那女子的容貌让人一眼难忘,她在谢珩所见过的女子中并不算多好看,只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,像藏着星辰。
她来县衙做甚?
哪方势力按捺不住要搞事情了?
见她虽面带急色,却始终保持着体面,与寻常流民不同,便让身边的侍从去打探情况。
侍从很快回来,将云瑶的诉求和衙役的回复一一禀报。
谢珩眉梢微挑,低声道:“办户籍?”他略一沉吟,对侍从吩咐,“去请她进来,带到西花厅,让周主簿问问详情。”
侍从领命而出,快步走到云瑶面前,拱手道:“这位娘子,我家大人有请。您随我进来,关于户籍之事,或许能有通融之法。”
云瑶一愣,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侍从。见他衣着体面,不似普通衙役,又看了看紧闭的县衙大门,心中虽有疑虑,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点了点头:“有劳小哥。”
跟着侍从走进县衙,穿过几重院落,来到一处僻静的西花厅。厅内已有一位身着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等候,正是县衙的周主簿。“姑娘请坐。”周主簿抬手示下,“在下听闻姑娘要办理户籍?”
“大人,莫叫姑娘。民妇已嫁人,夫家姓云。”云瑶按照原主的记忆向眼前的人福了福礼,斟酌着回道:“民妇原是江州郡云县人士。江州郡连日下雨,发了大水。无奈之下随夫君逃离,谁知半路夫君不慎落了水。他被大水冲走不知下落。民妇一家子的户籍路引都在夫君身上,也随着夫君不知所踪。现下民妇带着一双儿女一路辗转来到青溪县,如今没有户籍,连落脚之地都难寻,还望大人能体恤难处,早日为我们办理户籍。”
厅外的游廊下,谢珩负手而立,透过雕花窗棂,将云瑶的话语听得一清二楚。
“江州郡云县……”谢珩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的墨玉,眼神晦暗不明。江州郡云县恰是他不久前巡查过的地方,那里的确遭了水灾与陵县灾情一样严重,流民四散。
周主簿闻言,指尖叩了叩案上的竹简,目光在云瑶素净却整齐的衣襟上扫过,语气缓和了几分:“云娘子的遭遇着实可叹,只是户籍办理需验明原籍、保人作保,你既无路引户籍,怕是……”
话音未落,游廊下的谢珩已然迈步而入,月白锦袍扫过门槛,带起一阵淡淡的松墨香。他径直走到主位旁的梨花木椅坐下,目光落在云瑶脸上,平静开口:“江州郡云县,县东有座石桥被冲垮,不少流民便是从那里失散的,你夫君落水之地,可是在石桥附近?”
云瑶心头一震,竟是那晚温泉池边遇的男子!看他衣着布料光华细腻,绝非寻常官吏所能穿用,腰间墨玉更是质地精良,想来身份定然不一般。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,垂眸敛去眼底的诧异。
那晚之事她还在耿耿于怀!
现世,她作为一名合格的特战队员,从未放弃过一名人民群众。而在这未知的朝代,一来就手染鲜血。可能,她对这个朝代还没有产生归属感吧。
那晚,人贩子抓的女子不知道和眼前这人有没有干系。
云瑶敛下心思,抬眼撞进他深邃的眼眸,那双眼睛比初见时更显锐利,却并无恶意。
她定了定神,幸而原主确实是在云县生活了十几个年头,知晓云县的不少旧物旧事。接着那位贵人话语道:“大人,您记错了。云县石桥并不在县东头,是出了云县三里远的南边。”
“哦,是吗?或许是记叉了。”谢珩倒是没有被拆穿的窘迫,十分自然。
“那日雨势滔天,石桥摇摇欲坠,夫君为护我和孩儿,不慎被浪头卷走,民妇只记得他被冲往下游,拼尽全力喊着让我带孩儿逃命……”说到此处,她声音微颤,眼眶泛红,却强忍着未曾落泪。“我们顺着河流一直南下却寻不到他的踪迹,只能无奈的跟着人流来了这青溪县。”
谢珩指尖停顿,墨玉腰带在晨光下泛着冷润的光:“周主簿,补录户籍的流程。”
自谢珩进来之后行了一礼的周主簿就在一旁不发言,点直到谢世子示意他继续才开口道:“一般按例需填写籍贯、亲属信息,绘制身貌图谱,还需两名本地住户作保。您既无原籍文书,作保一项便需格外留意,需是在青溪县居住满三年以上、身家清白之人。”
周主簿条理清晰地说明,目光落在云瑶身上,带着几分同情,“只是如今流民众多,本地住户多不愿轻易作保,怕惹上麻烦。”云瑶心又提了起来,她目前在青溪县认识的只有李家人,李家虽是良善,却也是逃难至此。虽然在那日入城给她担保,怕是现下也做不得数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