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
明明前一秒我还与各大宗门一同对抗妖族，再睁眼却被囚禁在了满是妖气的山洞内。

「你觉得抓了我，便能威胁整个宗门？」

真是可笑，面前这妖王竟如此天真，正峰宗绝不会轻易被妖威胁。

「人妖已和平共处百年，是你沉睡太久了。」

妖王赤翎似是气息不稳，说完后不待我多问便走了出去。

我拿出贴身玉佩，将指间的血滴了上去，如今灵力全失，只能用这种方法让宗主感应到此处。

不知等了多久，洞口的结界突然被一股极强的灵力震碎。

许是没了这层阻碍使得外面的光照***来，我竟觉得尘隐迎光而来的样子比平日多了几分威严之气。

「阿隐，小心身后！」，我见妖王从他身后走出，急忙出声提醒。

尘隐立在原地一言不发，只紧紧的盯着我，连手中佩剑跌落都未曾发现。

我与他结为道侣百年之久，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。

「你怎么了？」，我上前捡起佩剑，与此同时观察着一旁的赤翎。

「夫人？」尘隐声音轻颤，似是不可置信的唤了我一声。

「我们何时走？」我不想在此地与他交谈，眼见妖王并未出手阻拦，还是早些回去为好。

尘隐似是反应了过来，他俯身将我抱起，朝着宗门方向飞去。

「你方才为何唤我夫人？」，平日都是以姓名相称，今日似乎哪里变了。

尘隐愣了片刻，随即开口道：「天虞，等回宗门后，我再向你解释可好？」

「也好。」，这人的性子平日里冷冷清清的，与我极为相似，此时竟温声细语了起来。

正峰宗内

我终于知道他为何不一样了。

如今他已是新一任宗主，此时离当年那场大战，早已过去百年。

尘隐说我替他挡下了妖王致命一击，随后魂魄险些魂飞魄散。

老宗主只来得及将我的魂魄凝聚起来，而我的身体和一缕残魂竟突然消散了，如今才知是被妖王趁乱动了手脚。

那场大战后无论众多修士还是各方妖魔都伤亡惨重，自此妖族不敢轻易为祸人间，各门派也趁此机会开始韬光养锐。

「她是？」，我回宗门已有数日，当我以为一切都没有改变时，却出现了一位与我极为相似的女子。

「我不是同你说过，过段时间再告知她，你为何这般心急？」

尘隐并未回答我的问题，而是对这女子说出了让我不可置信的话。

「我是来与你和离的。」

在这女子说出和离二字后，尘隐猛然松开了我的手。

「夫人，她如今神魂不稳，我只是用灵力为她疗养而已。」，尘隐慌忙出声向那女子解释着。

那女子并未答话，转身便朝着宗门外跑去。

「天虞，我回来再向你解释可好？」，尘隐用着近乎祈求的眼神望着我。

「好。」

望着他越来越远的身影，我心口处猛然抽搐了一下，为了缓解这份不适，我蹲在原地久久未曾起身。

2

我与他虽在同一宗派，但由于性子太过相似，即便相识多年也并不熟略。

直到某次外出历练，他险些走火入魔，是我竭尽全力助他脱困。

自此我们越走越近，数百年来互相扶持，明明不久前一切都好好的。

我起身朝着师姐的住处走去，既然他没时间向我解释，那我便自己去问清楚。

「师姐。」

「你想问什么？」，师姐似是早就料到我会来寻她。

「关于他们的一切。」，我忍着心中的酸楚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些。

「我前几日去看你，他同我说要自己告知你***，看来你那位转世怕是等不及了。」，师姐放下手中炼制的丹药继续说道：「尘隐寻到你的转世后与她成了亲，那女子因魂魄残缺所以无法修行，此生只能做个凡人。」

「我还能活多久？」，这些时日我越发觉得身子虚弱，似是大限将至。

「若你三魂七魄能全部归位，便能修复本体的灵力，倘若没有召回就看你的命数了…」

回到我的住处后，我将师姐给的丹药拿在手中端详起来。

若我与那女子各饮下一粒，方能使魂魄合体。

「咳 咳 咳」，我感到喉间一热，随即吐出一口鲜血。

「天虞！」

听到尘隐的声音后，我不动声色的将丹药放好，「你回来了。」

尘隐将手掌放于我背部，源源不断的热流传来。

其实无论他传来再多灵力，我如今这副身体都存留不下，不过只能得到暂时的缓解而已。

「为何我会感到不适？」，我问出了心中的疑惑。

「你曾被妖丹护体百年，我如今把妖气逼出，这个过程你会承受抽离之苦。」，尘隐说到此处渡气的动作缓缓停了下来。

「残余妖气在我体内有何影响？」，我擦了擦额头因痛苦冒出的汗水，如今这副身体当真虚弱至极。

「它，它会暂时护住你的本体。」尘隐似是怕我误会急忙解释道：「我知你不愿受那妖物庇护，等你体内妖气散尽，我会想别的法子护你。」

我垂眸轻声问道：「你如今想到了吗？」

「天虞，给我一些时间。」

尘隐坐在我身侧轻轻的环住了我，像是动作大一些就怕我消失一样。

他这样轻柔的动作让我一时有些恍惚，我趴在他怀中看似随意的问道：「若我不介意这妖气呢。」

我如今能活到几时都是未知，倘若这妖气能护我一时，那我便能多活些时日。

「我知你，不会是这样的人。」，尘隐不假思索的说出了心中的想法。

一股悲凉之感自心底而生，这样的人？为了苟活于世受妖物庇护的人？

「前几日与妖王相遇，你为何不杀他？」，那处山洞并无其他妖物看守，想必是妖王为我寻的藏身之地，若趁他虚弱毁尸灭迹也未尝不可。

「他既救了你，我们之间的恩怨便到此为止吧，如今两方势力已默认了互不为敌，我不可为个人恩怨打破这种局势。」

3

听着尘隐这番深明大义的话，我确实无法反驳。

「她叫若光，是你的转世。」，尘隐向我说着那女子的身份，除此以外再无别的话同我解释。

「我有些累了，想休息会。」

尘隐在我躺下后静静的待了会，随后便走了出去。

我做了一个梦，梦里回到了我们结为道侣那日，他立于山巅之间，衣袍随风而起。

他说，愿此生不离不弃，生死相随。

翌日

我趁尘隐处理宗门事务的间隙去找了若光，她的住处也有一片盛大的莲花池，与我所居之地别无二致。

面对这样美的景色，我竟生出一股无力感，如今的我痛失所爱，而当年的他又何尝不是。

「你找我何事？」

若光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侧。

「你喜爱莲花吗？」，我常穿青色衣袍，而两次与若光相见她都身着红衣。

想必，她与我的喜好并不相同。

若光看了眼池中莲花随即开口道：「是尘隐喜欢。」

「我曾经的佩剑名为莲绝剑。」，我望着这位与我相似的女子，并不希望她活在谎言里。

若光缓缓闭上双眼，随后猛然睁开，她转动着手中法器，片刻后尘隐御剑而来。

尘隐瞧见我后先是一愣，还不待他说些什么，若光便在他腰间拧了一把。

「说，这莲花池怎么回事？」

若光此话一出，尘隐望向我的眼神多了一丝失望。

我转身朝外走去，无论是他们之间的亲密举止，还是这一眼，都让我胃中不断翻涌。

快到出口时我瞥见一阵亮光，再回头望去，一池莲花尽数化为灰烬。

我想起当年他亲手为我打造的莲花池，最终没忍住寻了一处偏僻之地吐了出来，仿佛要将这些记忆一同吐个干净。

几日后尘隐还是来了，他像往常一般为我祛除妖气，我能明显感受到身体越来越虚弱，「你可有想到办法？」

「给我一些时间。」

还是这句话，我想问需要多久，想问他可曾想过我撑不到那时，可转念一想倘若他当真在意，何须一问。

我把自己囚在院中，看着落叶飘落望着白雪皑皑。

突然有朵雪花落在了手中，我低头细细打量着它。

或许我明白了尘隐为何如此待我。

每一朵雪花都是不同的，即便她是我的转世也与我不再相同，而她爽朗的性子似是与尘隐更为合适。

他因爱我而寻她，因爱她而负我。

4

「把这颗丹药吃下，倘若我身亡，我体内的残魂便会被你融合，若你先我一步，那你的魂魄便会回归我的本体。」，我让师姐将若光请了过来，即已走到这一步就看彼此的造化了。

若光接过丹药仔细端详了片刻，挑眉问道：「我怎么知道，在吞下它后你会不会杀了我？」

「信不信由你。」

我咽下丹药后便等着她做决定。

若光静静的看了我一会，目光中透露出些许怜悯，「你是不是…」

她的话音未落，手中的丹药便已被击碎。

我望着被尘隐销毁的丹药，没由来的生出一股恨意。

师姐曾说过，这两粒丹药她炼制了数十年，自若光被找到后，她便盼着有朝一日另一缕残魂也能被寻到。

我自知无论灵力还是灵丹，都只能暂时护住我的身体，而魂魄一日不相融，我便随时都有可能消散。

倘若他不爱这女子，也许我会为了存活狠心将她杀了。

明明是我不忍他，再受分离之苦，可与我相伴百年之人竟如此不信我。

师姐打了尘隐一掌后，二人便移向空中继续缠斗。

望着上方的尘隐，我竟也想让他体会到，我所经历的一切。

原本会死的是他，原本灵力最高的是我。

原本，宗主之位离我更近。

「凭什么？」

「你说什么？我没听清。」若光开口朝我问道。

我望着她，露出久违的笑意，「没什么，他们都是有灵力之人，你不必担心。」

「不如，你随我去外面走走吧？」

若光有些不放心的朝着上空看了眼，最终还是答应了我的提议，「好。」

我在赌，宗门内那妖物不敢进来，倘若我出了宗门呢？

「我们会不会走的太远了？」，若光略有防备的继续说道：「有什么话在此地说吧。」

「有什么话随本座去妖界讲如何？」

空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，我抬头望去，果然是赤翎。

片刻后我与若光被传送到了妖界，我望着晕倒的若光，对上赤翎探究的眼神问道：「为何不将我也打晕？」

「你不是想寻本座吗？」

赤翎似是看穿了我的想法。

「为何救我？」，我不记得自己与此妖有什么恩怨。

赤翎沉默许久，神情中流露出些许怀念。

「我有个妹妹，她不过是想食一些人肉，却被可恨的修士杀害，若上次不是我妖气受损，绝不会让那狗修士带你离开。」

我斩妖无数，此刻也不确定他口中的妹妹是否被我所杀，原以为他费尽心思救我是有所图，看来是为寻仇。

「不如你把这女子放了，她是宗主的夫人，若杀了她，怕是妖族再难有太平之日。」

「哈哈哈哈哈哈，我的好妹妹，你还是这么喜欢和哥哥开玩笑。」

赤翎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。

「哥哥？」，若我猜的没错，此妖的妹妹便是我的前世。

「你唤本座什么？」，赤翎收回玩味的神情，有些不可置信的开口。

「我自醒来后便开始喜食生肉，总觉得与从前有所不同。」，大部分妖族都喜酒肉，这样说应当没问题。

赤翎异常激动的走到我面前，紧紧将我抱住，「定是本座的妖丹起了作用，让你越来越像妖族，不枉本座耗费修为为你护魂！」

我顺从的趴在赤翎怀中，让自己扮演好妹妹的角色，「哥哥，尘宗主要为这女子杀我。」

5

赤翎缓缓后退两步，「难不成，你想诓骗我杀了另一个妹妹？」

「若哥哥如此不信我，倒不如我自行了断以证清白。」，我拔下发簪用力刺入脖颈，鲜血瞬间喷涌而出。

「住手！」

赤翎挥掉我手中发簪，急忙用妖气为我止血，「你疯了吗？」

「哥哥可愿帮我？」，我伤心欲绝的望着他。

赤翎叹了口气，无奈问道：「你想让我怎么帮？」

「你只需…」

一炷香后我拍了拍若光，「快醒醒。」

「我们怎么在山顶？方才是不是有妖物将我迷晕了？」，若光环顾四周，映入眼底的是一望无际的群峰。

我拿出手中的传音符，「尘隐，我在瞭云山等你，你一人来便可。」

做完这一切后，我随即安***若光，「别急，等他来了我再向你解释。」

我坐在山顶，感受着刺骨寒风，不知从何时起身体越痛苦，心中就越痛快，倘若我体内仍有灵气在，那定是走火入魔了。

「你怎么哭了？」

此时的若光一身红衣立于山顶，目光关切的询问着我。

我竟觉得此刻的她，与当年在此立誓的尘隐，更为般配。

「哭了吗？」， 我将手放在脸颊，原来真的有泪。

「快看，他来了！」，若光指着远处御剑而来的尘隐。

我不动声色的朝赤翎藏身之地点了点头。

「别过来，不然我杀了她们。」，在尘隐落地之前赤翎先一步***了我和若光。

「赤翎，你想给妖族带来灭顶之灾吗？」，尘隐眉头紧锁双眼如炬，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赤翎斩杀。

赤翎不屑道：「那就看是你杀的快，还是她们死的快？」

尘隐思索片刻后试探道：「你想要什么？」

「我要你今日只能带走一个，而另外一人则跟我回妖界。」，赤翎两手各握着一把利剑，而我与若光均被妖气控制动弹不得。

「你为何要这么做？」

「少废话，再不选两个都得死！」，片刻间我与若光脖颈处一同被刺伤。

许是这一幕***到了尘隐，他慌忙朝前走了一步。

「我选天虞！」

此话一出，我与若光均是一愣，正当我不解时，尘隐急忙朝若光解释起来。

「她于我有救命之恩，我不可弃她于不顾。」

「若光，我会同你一起前往妖界。」

从震惊中回过神的若光开口问道：「你为何不先解救我，然后同她一起去妖界？」

「此次前去妖族仍有风险，倘若我未能护你周全，那便与你同生共死！」

尘隐说这话时，我察觉到若光有片刻的动容，但也只是一瞬。

「你欠她的命，理应由你来还，为何要让我冒险？」

若光扭头对着赤翎说道：「我与你无仇无怨，你不如放了我，你们之间的恩怨何必带上我一介凡夫俗子？」

6

这一变故我与赤翎都未曾料想到，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。

按照尘隐的选择，赤翎放了我，我走到尘隐身后躲了起来。

赤翎对着尘隐威胁道：「你站在原地受我一剑，我便同意你的提议。」

「不然，我怎知你在不受伤的情况下，会不会贸然对我出手？」

「尘隐，别信他的！」，若光在听到此话后，顾不得对尘隐的不满，连忙出声阻拦。

「若光，我不会有事的。」，尘隐立在原地对着赤翎说道：「我可以受你一剑，但你定会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！」

「尘隐！」

在若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，赤翎控制着妖王剑刺入了尘隐胸口。

尘隐说的没错，以他如今的修为，这一剑不会有事，可他未曾想到要杀他的人是我。

尘隐当年之所以走火入魔，是中了蚀骨花的毒，此花千年一开，极其稀有。

当初我将仅剩的一朵加以调制，最终得到一瓶无解的毒药。

不曾想，多年后竟用在了杀他的剑上。

赤翎见尘隐毫无生机后，便将若光身前的利剑拿开，随后带着聚魂伞朝他走去。

我的双手不受控制的抖动，连带着若光体内的莲绝剑也跟着晃动。

「天虞！」

赤翎握紧手中的聚魂伞朝我怒吼道：「你胆敢骗本座！」

「你只有我了，哥哥。」

我抹去脸上的泪水，拉着赤翎走到若光的尸体前，「再不将我的魂魄召回，你的妹妹又得转世了。」

「呵」

赤翎朝我冷笑一声，「你确实更像她。」

回到正峰宗时，已有许多人在门外等候，师姐率先朝我飞来，「天虞和尘隐呢？你们怎么外出这么长时间？」

「他们没了！」，我哭着瘫坐在地，似是承受不住打击。

「怎么回事？」

「这若光说什么胡话？」

「对啊，怎么出去一趟就成这样了？」

围过来的修士越来越多，他们不断的问出心中的疑惑。

我捂着心口，继续说道：「天虞姐姐自裁了，我夫君，夫君因自责也随她而去了。」

「他们，他们在瞭云山…」

说完最后一句我便神志不清晕了过去。

翌日

我醒来时只留师姐在榻前守着，师姐将手从我额间拿起，「若光，为何你的魂魄是完整的？」

我瞧了眼身上的红衣，见师姐未曾察觉出我的身份后，便有气无力的开口解释：「夫君打碎的药丸是假的，天虞说她要确保我真的愿意服下，才给了我真的丹药。」

「谁知我服下后，她便，她便做了傻事。」，想到伤心处，我控制不住的流下眼泪。

「你先莫要太伤神，师兄在想办法召集尘隐的魂魄，兴许还有一丝希望。」，师姐拍了拍我的手，轻声安慰道。

只怕师兄要失望了，尘隐的魂魄已被投入一朵血莲内，只留一缕残魂养在聚魂伞中。

7

一月后

尘隐与“天虞”被葬在了瞭云山，他们在此地开始，亦在此地结束。

「师姐，你为何不愿竞争宗主之位？」，我望着师姐，尽量使自己流露出满是信任的神情，只有她做了宗主，待***后修为大增，才有希望让她传位于我。

毕竟，师姐对掌管师门从不感兴趣。

「我想把精力用在修无情道上。」，师姐抬眸望着上空，继续说道：「飞升之路，才是我向往的。」

「其实…」，我欲言又止。

「若光，你性子与从前有些不同了，有什么话不妨直说。」，师姐转头望着我，神情中透露出些许疑惑。

「尘隐生前曾提出，想与我一同归隐，他本想将宗主之位传位于你。」

「这也算是他的遗愿，不如师姐成为宗主，宗门闲杂事务由我辅佐处理，你只需安心***即可。」

我在心中为自己捏了把汗，尽管我拥有了若天的记忆，可这些记忆像看话本一般，方才险些让师姐对我起疑。

师姐犹豫片刻后答道：「就算我愿意，只怕也难以服众…」

「师姐放心，此事交由我来处理。」

最终，我向整个宗门宣布，尘隐生前将宗主之位传于师姐，我拿出他离世前写的***，宗门上下只能再无疑虑。

没有人比曾经的我更爱他，也无人比现在的我更会模仿他。

三百年后

「我说过多少次了，无事不要唤我来妖族。」

如今我沉迷***，根本无心与这妖王叙旧。

赤翎失了面子后，神色突然狠厉起来，「你信不信？再惹我不快，我便杀了他。」

「杀谁？」，我心跳突然快了两下，有了某种预感。

「随我来。」，赤翎领着我，向妖族密林走去。

越往里***线越暗，直至穿过一条小道。

我突然停了下来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血莲池，原本阴暗的池景被无数夜明珠照亮， 池中少年长发及腰，背对而立。

少年缓缓转身，逐渐显露出全部面貌。

我不自觉的扫过他胸前被浸透的红袍，这样年轻又妖艳的尘隐，我当真第一次见。

「请主人赐名。」

少年缓步走到池边，抬头仰望着我。

「哈哈哈哈哈哈哈。」

我擦了擦笑出的眼泪，随后神情复杂的望着赤翎，「你就如此厌恶他？将他培育成这副样子？」

赤翎摆了摆手，有些无措的开口道：「不是你厌恶吗？」

「主人可是不喜血莲？」

一道细微的声音打破了我与赤翎的交谈。

最终，我将血莲带回了正峰宗，毕竟从一开始就在为这一天做准备。

尘隐转世被寻回的消息，在宗门迅速传开。

自此，他以一介凡人的身份居住在了宗门内。

许多同门都察觉出他是只小妖，但大家却心照不宣，无一人反对。

「姐姐，这是何物？」，尘莲指着瓶中灵丹，满是好奇的问道。

「你尝尝便知道了。」

我平复好体内运转的灵力，结束了今日的打坐。

小血莲来宗门已有半年之久，尘莲是我为他取的名字，不知待他归来时会作何感想。

「谁允许你在此***的？」，我望着突然开始***的尘莲，出声呵斥道。

「姐姐，这物什吃下后好热。」，尘莲脸色涨红，此刻强忍着不去剥自己的衣物。

我起身走向前去，打开瓶身查看，「你把一整瓶都饮下了？」

尘莲被我带到了莲花池旁，我将他扔了下去。

没入池中的尘莲并未浮出水面，渐渐沉入水底，我跳进池中时突然想起，可以在岸上用灵力将他拖起。

正当我转身欲飞向岸边时，尘莲自水中浮出，从身后紧紧环抱着我。

「不想死，就滚开。」

不知是若光的性子影响到了我，还是副宗主当久了，我如今的性子越发不如从前。

尘莲贴在我后颈缓缓落下一吻，随后俯在我耳侧轻声低语道：「姐姐要杀，便杀吧。」

池中莲花随着水纹不断波动，毫无章法的摇摆着，不知过了多久才逐渐恢复平静。

我满是疲惫的朝岸边游去，在快要爬上岸时，又被水中莲花拖了下去…

翌日

我如往常一般开始晨练，由于只敢使用其他佩剑，着实有些不便。

即使一瓶丹药入腹也只会使身体发热，断不会有别的功效，这小血莲可不如表面一般单纯。

「夫人。」

「啪」，剑柄自我手中滑落。

我闻声望去，一袭白衣的尘隐立于院内，百年不见仍有仙风道骨之姿。

我走上前去紧紧抱住他，「夫君，真的是你吗？」

「是我，我不知被何人唤醒了。」

「夫人，为何我听闻你告知他人，说我与天虞殉情？」

面对尘隐的疑问，我表现出十分惊奇，「确实如此，当***中剑后，我便晕了过去，再次醒来时，便看到天虞突然自裁，而你也随她而去。」

「你还给我留了一封***，并嘱咐我不可向他人提起妖王，说是怕打破如今的局势。」

我将尘隐抱的更紧了些，「夫君，你与师姐打斗时，天虞让我饮下了真正的灵丹，只怕那时她便有了这样的心思。」

尘隐轻***我的后背，随即解释道：「夫人你可能入了妖族的幻境，我是被赤翎所杀。」

「姐姐，他是谁？」

尘莲将我拉开，挡在了我与尘隐之间。

「尘莲，不得无礼，他是我以前的夫君。」，我拉着尘莲便往屋内走去，待走到一半时又突然折返。

「尘隐，我一会再向你解释可好？」

在我祈求的目光中，尘隐妥协了。

「好。」

待天色渐暗时我去寻了尘隐，他如今宿在我曾经的住处。

「他，是我的道侣。」

「嗯。」，尘隐闷声答复着，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
不知为何，见他如今这副样子，我却没有丝毫的痛快。

我好像不爱他了，如今连恨也没了。

「这枚丹药给你，它可助你运转体内的妖气。」，我起身准备离开。

「若光。」

尘隐喊住了我。

「怎么了？」

「你不想祛除我体内的妖气吗？」

一开始是这么打算的，但瞧着尘隐这幅样子突然心生怜悯，这份怜悯与情爱无关。

我突然忆起，尘隐在成为我的道侣之前，还是我的师兄。

「你想吗？」，我好奇的问道。

「我这副身体由莲藕所制，走妖道，比求仙道更合适。」

「尘隐，可还有别的话？」，得到了想象中的答案，我此刻想知道他还在想些什么。

「若我与他只能活一人…」

「我会想办法的。」

尘隐抬眸对上我的视线，「需要我等多久？」

「给我一些时间。」

9

回到房中时，小血莲从被褥中钻了出来，「主人，我已经暖好了。」

我躺下后果然温度刚好，也不知这小妖从哪学来的，竟觉得修仙之人惧冷。

「主人？」

「嗯？」，我拍了拍窝在怀中的尘莲，示意他继续说下去。

「左***为何会来寻主人？」

「我帮过他，他今日约我到外面叙旧，你怎知此事？」，我无意间察觉到妖界***的野心，自此耗费许多天材地宝助他***。

我不怕他背叛我，只怕他野心不够大。

「宗门外的花草告知我的。」，尘莲神秘的说道。

「看来你这小血莲，比我想象中管用。」，此妖竟有与花草通灵的本领。

「主人一定要帮我保守秘密。」

「好。」

我再次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，原本按我的修为也无须休息，奈何拗不过如今的尘莲。

「你们在做什么？」

我一出房门便瞧见尘莲眼角带泪，而他对面之人正是尘隐。

用尘隐年少的脸露出这副委屈的神情，这样的小妖倒让我生出几分新鲜感。

「你对他说什么了？」，我忍不住询问尘隐，若不是说了什么怎会把人惹哭。

尘隐似是突然愣住了，立在原地久久未曾回神。

「呵」

尘隐垂着眸，自嘲一笑后转身走了出去。

「尘莲，你怎么了？」，既然尘隐转身就走，我也懒得再去寻他。

「我不喜欢这个名字。」

尘莲伸手拉着我的衣袖，眉眼低垂，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。

「那你便给自己起个喜欢的吧。」，我抽回衣袖准备继续去***。

「姐姐。」

快走到院外时尘莲叫住了我。

「何事？」

「若我不是他的转世，你会选我吗？」

「不会。」

即便容貌相似性情相似，我也不愿。

「那日，你为何没拒绝？」

尘莲跑到我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，随后将手放于我的肩上，逼我与他对视。

「修行之路漫漫无期，难免有些寂寞。」

我没有骗他，如今的我已无心力去接纳旁人，小血莲既是尘隐的延续又让我觉得新鲜，偶尔解解闷也未尝不可。

若我不曾回来，即便若光与我不同，但尘隐爱的还是我，我与她可算为一体。

最不该的是，我回来了。

尘莲此刻脸色煞白，眼底透露着哀怨，「日后你打算如何待我？」

这在我的计划之外，三百年前我预等尘隐感同身受后，便让他的残魂被召回到转世体内，让他走上那条当年他为我选的路。

尘莲被接来时，我本打算只养在院内，那日在池中竟突然觉得，有个解闷之人也还不错，如今他却对我生出几分贪念。

「等你们融为一体，我与你也该结束了。」，这本就是我最初的计划。

「姐姐，我能看出你不讨厌我。」

尘莲环住我的腰，像往常一般朝我撒娇。

我狠心将他推开，朝后退了两步，「若因他转世一次，我便再次付出真心。」

「那我曾遭遇的一切。」

「都将是我应得的。」

10

一月后

我拿着赤翎的聚魂伞，赶到瞭云山与尘隐赴约，「你唤我来有何事？」

尘隐没有看我，只望着远处的山河，神情中透着眷恋。

「对你来说已过去百年，但于我而言只短短过去几日。」

「昔日的爱人对我心生防备，唯恐我去伤害另一位男子。」

尘隐缓缓转过身来，「天虞，原来竟是这种感觉。」

「你从何时知晓的？」

我竟不知他何时认出了我。

「一开始我确实信了，可你我相伴百年，我怎会到最后都认不出呢。」，尘隐走上前来握住我的手，缓缓将伞撑开。

按着记忆中的路线，我来到了妖族的密林内，血莲果然在此地。

我将伞面撑在血莲上方，开始为他***。

直到最后，我也未等到尘隐的一声抱歉，毕竟我亲手杀了他爱的女子。

他说，他要去寻若光了。

望我，早日放下。

「小血莲。」

「嗯？」

「若有人弃你，莫要妄想她会悔过。」

尘莲抬眸凝视着我，眼中尽是冷漠疏离，「为何？」

「做决定的那一刻，此人就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。」

「即便日后后悔，也不过是这个结果没那么满意。」

我说完这一切后便起身离开。

天域山

「妹妹，这不是当年大战之地吗？」， 赤翎此话一出，妖王剑从天而降立于他身侧。

当年众多宗门都未能降服他，若只单凭我，也断不可能。

「赤翎，我本想取得你的信任，然后偷袭你。」

「为何改变主意了？」

我召唤出莲绝剑指向他，「这些年你待我不薄，我想光明正大的杀你。」

「你为我护魂那百年妖丹受损，如今的你未必够强。」

赤翎怒极反笑道：「呵，真是本座的好妹妹。」

「我救你护你，你就这么回报我？」

我从怀中取出一个木雕小像，「宗门内有个小师妹，她喜欢雕刻各种东西，许多同门都有一个这样的小像。」

「她死了。」

我又取出一个平安福，「这是我新收的徒儿，在大战前送我的。」

「他死了。」

「你是不是忘了？在你落败之前，随手打死了许多修士。」

「你想大胜而归后，将我带走，然后让我感激你的再造之恩？」

「好，很好。」，赤翎握紧剑柄眉头紧锁，除了这句再说不出别的。

「出来吧。」

我话音刚落，左***便出现在了山顶。

「赤翎，我们做个约定如何？若我赢了必不牵连妖族，若你赢了也不去宗门寻仇。」

赤翎见到妖族***先是一惊，随后像看死物般望着我们，「好，你们找死，本座愿意成全。」

此战打了整整***，破晓时分空中突然降下大雨，身上溃烂的皮肤被雨水冲洗着，这份疼痛刚好够我维持清醒。

我观察着停下拼杀的赤翎，他也未曾比我好到哪去。

「天虞仙子，你想入魔吗？」

我低头望着左***，他单手撑剑单膝跪地，用布满血丝的眼睛凝视着我，随后递来一个瓶子，「把这个饮下，它会放大你的心魔，你们这些走正道的一旦入魔，短时间内定会功力大增。」

「心魔？」，我的心魔是什么？

一瞬间脑海中浮现出若光的样子。

是了，如今的我一直未能突破瓶颈，每到关键时刻若光的样子便会浮现在眼前。

「呵，为苟活滥杀无辜者，确实成不了道。」，我艰难的伸出手，只要吃了它，只要能赢。

正当我快碰到瓶身时，空中突然惊雷四起，正峰宗方向***无数雷电。

下一刻狂风四起乌云笼罩，随着***的雷电越来越多竟有地动山摇之势。

轰

一声惊响自空中划破直冲宗门之地。

紧接着第二道，第三道。

「雷劫，是雷劫！」，我跌坐在原地，任由泪水滑落，近千年来终于有修士走到飞升这一步了！

我本不想牵连更多人，既然我不愿以德报怨，那便由我一人承担，可如今不一样了。

只要同门历劫成功，便能助我杀妖，就算以多欺少又如何，若为了对妖族公平，便替那些为了维护人间而死的修士选择原谅，那我宁愿不做这个君子。

我原本还有些后悔，没趁他不备偷袭此妖，最终选了这么个方式与赤翎决斗，险些让他继续存活，现如今当真是老天助我！

「赤翎，当年你在妖族下令，命他们为提升修为祸乱人间。」

「今日之劫，是你应得的！」

我提剑而起，与赤翎继续厮杀在一起。

九道雷劫过后，空中乌云散尽雷停雨止，一道紫气自正峰宗袭来，未见其人先感其形。

赤翎被紫气袭中，口中鲜血喷涌而出。

我本想看他如何被斩杀，奈何伤势过重晕了过去。

一月后

我从房中醒来，正要起身时发现枕边摆着两封信件，我打开了其中一封。

见字如晤

天虞，唔已将妖王斩杀，望你放下执念早日得道。

我看了看背面，发现没有任何字迹后才确信，师姐飞升上界前真的只留了这么一句话。

也不知她何时发现我是天虞的。

我将血莲的信件拿在手中，犹豫片刻后缓缓打开。

初化人形时，妖王命我哄你开心，否则便让我魂飞魄散。

我察觉出你与***在密谋着什么，为了避免被发现，只能远远望着你去了天域山。

山上的花草告诉我，你们打了起来，我妖力微弱，所以选择了自保。

我告知你师姐后，她说了句只能提前了，随后便前往了宗门禁地。

***成了新任妖王，他履行了与你的约定，继续与人间互不干扰。

姐姐，我曾心悦于你，如今有了尘宗主的记忆，才知你为何弃我。

天虞，对不起。

11

正峰宗很快迎来了百年一次的收徒大会，

此次前来参选的***比往届多了不少。

近期出了位飞升者的事早已传遍各大宗门，惹得好些仙骨奇佳的好苗子都赶来参选，我坐在宗主之位上，俯视着高台下的众多修士。

「若宗主，可以开始了吗？」，主持的修士朝我询问道。

「开始吧。」

心魔不除我此生修为将止步于此，只望百年后我能不再想起，她最后望向我的眼神。

接下来的余生我将用若光的身份存活，我不够纯良，但又坏的不彻底。

我以失去挚爱为代价，保下了性命。

我以生出心魔为代价，登上了高位。

我将带领正峰宗，成为这天下最强的宗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