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我蹲在天桥下的垃圾桶旁,指甲缝里还嵌着昨天捡的烂菜叶汁,手里捏着半块别人扔掉的干硬馒头,正小口小口地啃着。
风卷着深秋的冷意往骨头缝里钻,我把捡来的破棉袄裹得更紧些,望着桥下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,觉得自己像粒被世界遗忘的尘埃。
住天桥已经三个月了。失业后没了住处,从出租屋被赶出来时,浑身上下只剩十七块钱。
白天在街上游荡着捡塑料瓶,晚上就蜷缩在天桥角落,听着桥上车鸣和桥下夜市的喧嚣,昏昏沉沉地睡。
有时运气好,能捡到餐馆倒掉的剩菜,热一热就是顿饱饭;运气差的时候,就只能啃这种硬得硌牙的馒头,就着自来水往下咽。
那天下午,我正踮着脚够垃圾桶最上层的一个纸箱——看那样子,里面说不定有能卖钱的硬纸板。
突然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响起,紧接着是“砰”的一声闷响,伴随着女人的惊呼。我吓了一跳,手一松,纸箱掉在地上,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,是些碎玻璃和废纸。
我探头往桥下看,一辆黑色的轿车撞在了路边的护栏上,车头瘪了一块,车窗碎了,一个穿着精致套装的女人正从车里出来,捂着胳膊,眉头拧得很紧。
她抬头时,目光正好和我对上,我慌忙低下头,往垃圾桶后面缩了缩——她身上的衣服一看就很贵,跟我这捡垃圾的,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。
她却朝我走了过来,高跟鞋踩在碎石子路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“不好意思,”她的声音很平静,听不出惊慌,“能帮我个忙吗?我的手机落在车里了,好像摔坏了,能不能借你的手机打个电话?”
我愣了愣,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——我哪有手机?身上最值钱的,就是那个装塑料瓶的蛇皮袋。“我、我没有手机。”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,说完就想躲开。
她似乎有点意外,随即笑了笑,那笑容很淡,却让我觉得没那么害怕了。“那你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公用电话亭?”
我想了想,往街对面指了指:“那边便利店门口有,投币的。”
她道了谢,转身要走,却又停下脚步,看了看我脚边的蛇皮袋,又看了看我手里没吃完的馒头。“你……是不是遇到难处了?”
这句话像根针,扎破了我一直紧绷的伪装。我猛地低下头,喉咙发紧,说不出话。谁愿意干这行?谁愿意住天桥?可生活把我逼到这一步,我有什么办法?
她没再追问,从包里拿出钱包,抽出几张百元大钞递给我:“拿着吧,买点吃的。”
我像被烫到一样往后躲:“不用!我不要!”骨气这东西,在温饱面前不值钱,但真要伸手接这钱,我做不到。
她也不勉强,把钱收了回去,反而从包里拿出一盒牛奶和一个三明治,塞到我手里:“这个总可以吧?看你像是很久没好好吃饭了。”
牛奶还是温的,三明治包装得很精致。我捏着那盒牛奶,手指都在抖,说了句“谢谢”,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。
她没再说什么,转身去了便利店。我看着她的背影,又看了看手里的三明治,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。长这么大,除了过世的老妈,很少有人这么对我。
等她打完电话回来,我忍不住问:“你的车……不用管吗?”
“已经叫人来处理了。”她指了指不远处,“保险公司和司机应该快到了。”她顿了顿,看着我,“你要是没地方去,我公司正好缺个打扫卫生的,包吃住,月薪三千,你愿意来吗?”
我猛地抬起头,以为自己听错了。打扫卫生?包吃住?这对我来说,简直是天上掉馅饼!“我、我愿意!”我生怕她反悔,连忙点头,“我什么都能干,不怕脏不怕累!”
她笑了笑:“那你跟我来吧,先去换身衣服,再带你去公司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