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2019年的深冬,南方小城下起了罕见的雪。细碎的雪粒被寒风卷着,打在车窗上,
留下一道道模糊的水痕。苏晚攥着半旧行李箱的拉杆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
指甲几乎要嵌进塑料壳里。行李箱侧面贴着一张泛黄的贴纸,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动画角色,
边角已经卷了边,像她此刻悬着的心。车停在沈家别墅门口时,苏晚隔着玻璃望过去,
乳白色的欧式建筑在雪地里像一座安静的城堡,门口的两盏铜灯亮着暖黄的光,
却照不进她心里的冷清。母亲苏兰挽着沈父沈宏明的手臂走在前面,
高跟鞋踩在积雪的石板路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,夹杂着她刻意放软的笑声,
一声声落在苏晚耳里,格外刺耳。“宏明,你看这雪下得,还好我们及时到了,
不然晚晚该冻着了。”苏兰转头看向苏晚,眼神里没有多少关切,更多的是催促,“晚晚,
快点,别慢吞吞的。”苏晚应了一声,提着行李箱跟上去。走进玄关,
温暖的空气裹着淡淡的香薰味扑面而来,与外面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。
她下意识地把冻得发红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,
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客厅中央站着的男人身上。男人穿着深灰色的居家服,
衣料质感很好,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。他背对着门口,正低头听佣人说话,下颌线绷得利落,
脖颈处的线条流畅又好看。听到动静,他缓缓转过身,苏晚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。
那是一张极其英俊的脸,眉眼深邃,鼻梁高挺,薄唇紧抿着,带着几分疏离。
他的目光扫过苏兰,又落在苏晚身上,在她冻得发红的耳尖上停了半秒,
像一片雪花轻轻落下,又很快移开,没有任何温度。“知衍,这是你苏阿姨,
还有**妹苏晚。”沈宏明走过去,拍了拍男人的肩膀,语气里带着刻意的热络,
显然是想缓和气氛。沈知衍微微颔首,声音低沉得像落雪,没有丝毫起伏:“苏阿姨。
”他没提“妹妹”两个字,仿佛苏晚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。说完,他没再看她们,
转身往二楼走,黑色的居家裤裤脚扫过楼梯台阶,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。
苏晚攥紧了行李箱上的布带——那是母亲以前还没改嫁时,给她缝的,
上面绣着朵歪歪扭扭的小雏菊,针脚粗糙,却曾是她最珍视的东西。
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“多余”的,父母在她十岁那年离婚,她跟着母亲搬去出租屋,
那间屋子又小又暗,墙皮掉渣,冬天漏风,夏天闷热。母亲忙着打工赚钱,很少有时间陪她,
她常常一个人坐在窗边,拿着铅笔在废纸上画画,画蓝天白云,画花草树木,
画她想象中温暖的家。后来母亲认识了沈宏明,生活终于有了起色,
可苏晚却觉得自己离“家”越来越远。她像个闯入别人家庭的小偷,连呼吸都要放轻,
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,惹得母亲不高兴,惹得沈家的人厌烦。“晚晚,发什么呆呢?
”苏兰的声音拉回了苏晚的思绪,“跟我来,我带你去你房间。”苏晚跟着母亲上了二楼,
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,踩上去没有一点声音。母亲把她带到最角落的一间房,推开房门,
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。房间很小,窗户对着后院的围墙,光线昏暗,
角落里还堆着几个没拆封的纸箱,显然是临时收拾出来的。“以后你就住这儿了,
”苏兰放下她的行李箱,语气里满是叮嘱,却没问她冷不冷,也没问她喜不喜欢这个房间,
“到了沈家要懂事,少说话,多做事,别给我惹麻烦。沈家人眼光高,你别给我丢人。
”苏晚点头,声音细若蚊蚋:“我知道了,妈。”母亲没再多说,转身就走了,
关门时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。苏晚走到窗边,推开窗户,冰冷的风灌了进来,
带着雪的气息。她看着后院光秃秃的树枝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闷闷的。
她默默把画架支在窗边——那是她用自己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买的,是她唯一的宝贝,
是她在无数个孤独的夜里,唯一能寄托情绪的东西。她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本素描本,翻开,
里面画满了各种各样的画,有出租屋窗外的梧桐树,有母亲偶尔给她煮的红糖姜茶,
还有她想象中哥哥的样子。以前她总盼着能有个哥哥,能保护她,能听她说话。可现在,
她有了一个名义上的哥哥,却比陌生人还要冷漠。苏晚叹了口气,拿起铅笔,
在纸上轻轻画着窗外的雪景,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,成了房间里唯一的动静。第二天清晨,
苏晚是被窗外的鸟鸣声吵醒的。她揉了揉眼睛,坐起身,看到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,
形成一片温暖的光斑。她穿好衣服,叠好被子,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,生怕吵醒其他人。
下楼时,客厅里没有人,只有厨房传来轻微的声响。苏晚犹豫了一下,
还是走了过去——她渴得厉害,想找杯水喝。厨房很大,装修得精致又奢华,
大理石台面干净得能映出人影。沈知衍站在吧台前,背对着她,正在煮咖啡。
他穿着白色的衬衫,袖口挽到小臂,露出结实的手腕,手指修长,
正拿着勺子轻轻搅拌着咖啡,动作优雅又熟练。白瓷杯里冒着热气,
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的侧脸,阳光落在他身上,竟少了几分昨日的疏离,多了几分柔和。
苏晚的心跳又开始不听话地加速,她站在门口,不知道该不该进去。“早。”最终,
她还是鼓起勇气,小声打了招呼。沈知衍抬眸,目光扫过她眼下的青黑——他昨晚起夜时,
看到她房间的灯亮到凌晨,显然是没睡好。他的视线又落在她袖口沾着的颜料上,
那是昨天她画画时不小心蹭到的,还没洗干净。“会画画?”他语气随意,听不出情绪。
苏晚愣了愣,没想到他会主动跟自己说话,连忙点头:“嗯,喜欢画。”说起画画,
她眼底多了几分光亮,那是她为数不多能感到自信的领域。沈知衍没再追问,
只是把煮好的咖啡倒进杯子里,动作流畅。“沈氏旗下有设计公司,要是有兴趣,
周末可以去看看。”他没看她,声音平淡,“我让助理给你发地址。
”苏晚的心跳瞬间快了半拍,她没想到这个“哥哥”会主动帮她。
沈氏集团在这座城市很有名,旗下的设计公司更是业内顶尖,能去那里看看,
对她来说是难得的机会。她攥着衣角,小声说:“谢谢……哥哥。
”这是她第一次叫他“哥哥”,声音带着几分羞涩,还有几分期待。沈知衍的动作顿了一下,
咖啡勺碰到杯壁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他没应声,只是端着咖啡,转身往书房走。
苏晚看着他的背影,心里既开心又忐忑,她不知道,这份突如其来的“善意”,
其实是一场早已布好的赌局。前一天晚上,沈知衍的发小陆承宇给她打了个电话,
语气里满是调侃:“知衍,听说你家来了个新妹妹?我可听说了,长得挺单纯的,
一看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姑娘。”沈知衍当时正坐在书房里看文件,听到这话,
皱了皱眉:“跟你没关系。”“怎么没关系?”陆承宇笑了起来,“我跟你打个赌,
你不是说这世上没有真心人,全是图你钱和地位吗?我赌你三个月内,
能让这个叫苏晚的小姑娘爱上你,还能让她心甘情愿为你做任何事。要是你赢了,
我把我那辆**版的跑车给你;要是你输了,你就得答应我,去参加我家公司的年会,
当我的伴郎。”沈知衍想起前阵子,
他被一个合作方用“真心爱慕”的名义骗走了百万项目款,对方假装对他一往情深,
其实是为了窃取沈氏的商业机密。那件事让他对感情更加抵触,
觉得所有人接近自己都带着目的。他看着窗外的雪,冷笑着说:“不用三个月,一个月就够。
”他要证明,所谓的“真心”,不过是轻易就能操控的东西。而苏晚,
这个看起来单纯又缺爱的姑娘,就是他这场赌局里,最完美的“***”。从那天起,
沈知衍开始“关注”苏晚。周末的时候,他真的让助理给苏晚发了地址,
还让司机送她去沈氏旗下的设计公司。苏晚去的时候,心里既紧张又兴奋,
她看着公司里精致的装修,看着设计师们专注工作的样子,眼睛里满是向往。
接待她的是设计公司的总监,态度很热情,显然是得了沈知衍的吩咐。
总监带着她参观了公司,还给她看了很多优秀的设计作品,耐心地给她讲解。
苏晚听得很认真,时不时提出自己的想法,眼里的光芒越来越亮。晚上回到家,
苏晚看到沈知衍坐在客厅里看报纸,她犹豫了一下,走过去,小声说:“哥哥,今天谢谢你,
设计公司很棒,我学到了很多。”沈知衍抬眸,看了她一眼,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,
嘴上却淡淡的:“喜欢就好。”从那以后,沈知衍对苏晚的“关心”越来越多。
他会在周末带她去看艺术展,耐心地听她讲画里的细节,偶尔还会提出自己的见解,
虽然不多,却总能说到点子上,让苏晚觉得他很懂自己。他会在她画稿遇到瓶颈时,
给她推荐小众的画册,那些画册很难买到,显然是他特意找的。他还会记住她的喜好,
知道她不喜欢香菜,每次家里吃饭,
都会让厨房单独给她做一份没有香菜的菜;知道她喜欢喝温牛奶,会在她熬夜画画时,
让佣人给她送过去,还会附带一张便签,上面写着“别熬夜,早点休息”。
苏晚渐渐放下了戒备,她觉得沈知衍不像表面那么冷漠,他其实很温柔。
她开始主动跟他分享自己的生活,每天放学回家,
会跟他说学校里发生的趣事;画了新的草稿,会第一时间拿给他看,期待着他的评价。
有一次,学校要交画展的参赛作品,苏晚画到一半没了灵感,坐在房间里哭。她画了很多张,
都不满意,觉得自己的画太糟糕了,根本拿不出手。就在她哭得伤心的时候,
房门被轻轻推开了。沈知衍走了进来,手里拿着一杯温牛奶。他没问她怎么了,
只是把牛奶放在她手边,然后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,打开了自己的手机,调出了星空的图片。
“你看,”他指了指屏幕,“星空的颜色其实有很多种,不只是黑色和白色,
还有淡紫色、浅蓝色,甚至还有淡淡的粉色。画你最想画的东西就好,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。
”苏晚看着他手机里的星空图,又看了看身边的他,心里暖暖的。她擦干眼泪,拿起画笔,
按照他说的,试着在画里加入了更多的颜色。那天晚上,沈知衍陪她坐了很久,
直到她画完初稿,才悄悄离开。苏晚看着他离开的背影,心里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全感。
她不知道,这些“温柔”全是沈知衍的“表演”。每次苏晚给他看画稿,
他都会拍照发给陆承宇,附言“很容易哄”;每次苏晚因为他的关心而开心,
他都会在心里冷笑,觉得她太天真;甚至他陪苏晚看星空的那晚,他离开后,
就给陆承宇打了电话,语气里满是不屑:“你看,我就说她很容易上钩。
”陆承宇在电话那头笑:“行啊,知衍,还是你厉害。不过,我看你对她好像还挺上心的,
别到时候假戏真做了。”沈知衍嗤笑一声:“不可能。”他享受着苏晚的依赖,
享受着掌控她情绪的感觉,却没意识到,在这场精心策划的赌局里,他自己的心,
也在不知不觉中,向苏晚靠近。时间过得很快,转眼就到了2020年的三月,
苏晚的生日到了。她今年十九岁,这是她在沈家过的第一个生日。母亲没有提起她的生日,
沈宏明也只是随口问了一句,显然都没放在心上。苏晚心里有些失落,却也没太在意,
她早就习惯了被忽略。不过,她还是想给沈知衍准备一份礼物。这些日子以来,
沈知衍对她很好,帮了她很多,她想谢谢他。她攒了很久的零花钱,大概有三百多块,
那是她平时省吃俭用攒下来的,有时候甚至连午饭都只吃一个面包。她在文具店逛了很久,
最终选了一支钢笔。那支钢笔是银色的,笔尖很细,写起字来很流畅,价格是两百八十块,
几乎花光了她所有的积蓄。她看到沈知衍书房里的钢笔总是旧的,以为他需要一支新的。
生日那天晚上,苏晚把钢笔用包装纸包好,外面还系了一个粉色的蝴蝶结。她拿着礼物,
站在沈知衍的书房门口,犹豫了很久,才鼓起勇气敲门。“进来。
”沈知衍的声音从里面传来。苏晚推开门,看到沈知衍坐在书桌前,正在看文件。他抬起头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