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殿前和离,第一份大礼。
金銮殿上,钟鼓齐鸣,檀香袅袅。
文武百官身着朝服,分列两侧,神情肃穆。
今天是皇帝登基以来第一件大喜事,册封贵妃。
梁月儿身着仅次于我皇后规制的华丽妃服,头戴那顶被我的血“开过光”的凤冠,站在殿中,满面春风地准备接受册封。
太后坐在我身侧稍低的位置,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。
萧玄坐在御座之上,意气风发。
他看着梁月儿,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爱意和满足。
然后,他象征性地看了我一眼,那一眼里,有安抚,有警告,更有命令。
命令我,要识大体,要配合他演好这出戏。
我对他微微颔首,回以一个堪称完美的、温良贤淑的笑容。
他放心了。
司礼太监展开圣旨,用他那尖细悠长的嗓音高唱起来:
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……”
一长串华丽的溢美之词后,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刻。
“……兹有梁氏月儿,性行淑均,克娴于礼,特册封为贵妃,赐号‘慧’,居上阳宫,钦此——”
“吉时到——册封慧贵妃——”
就在梁月儿满心欢喜,准备跪下领旨谢恩的那一刻。
我从凤位上,缓缓站起了身。
我的动作不大,却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。
我朗声道:“且慢。”
我的声音不大,但在钟鼓声停歇的间隙,却如同一记重锤,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司礼太监的唱喏戛然而止,满脸错愕地看着我。
文武百官交头接耳,议论纷纷。
梁月儿的笑容僵在脸上,不解又怨毒地瞪着我。
太后的脸色沉了下来。
御座上的萧玄,眉头紧紧皱起,脸上满是“你不要胡闹”的警告。
“皇后!”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,“有何要事,待典礼之后再议!休得在如此重要的场合胡闹!”
胡闹?
我心中冷笑。
真正的好戏,才刚刚开始。
我无视他,手中捧着一卷早已准备好的明***卷轴,一步,一步,稳稳地走向御座。
我走得很慢。
身上繁复的凤袍拖曳在光滑如镜的金砖上,发出沙沙的声响。
每一步,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。
金殿之内,鸦雀无声。
所有人都屏住呼吸,看着我这个一向温顺隐忍的皇后,会在今天,做出什么惊人之举。
我走到御座之下,停住脚步,抬头直视着萧玄。
“臣妾并非胡闹。”
我的声音平静而清晰。
“臣妾是来恭贺陛下喜得新妇,特为陛下与慧贵妃,备下了一份贺礼。”
萧玄的脸色稍缓,但依旧带着疑虑:“贺礼?”
“正是。”
我将手中的黄轴高高举起。
站在萧玄身边的总管太监李德全,揣摩着圣意,连忙下来,想从我手中接过。
我却避开了他的手。
“这份贺礼,臣妾以为,还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,由司礼官亲口念出,方能显出臣妾的诚意。”
我的话,让萧玄的眉头再次锁紧。
他死死地盯着我,似乎想用眼神将我凌迟。
但我没有退缩。
我们就这样对视着,在死寂的金銮殿上,进行着无声的较量。
最终,是他先妥协了。
或许是出于对我最后一点情面的顾忌,或许是他不认为我敢在这样的场合,做出什么真正出格的事。
他疲惫地挥了挥手:“念。”
司礼太监战战兢兢地从我手中接过卷轴,深吸一口气,展开。
当他看清卷轴上那几个大字时,他的手猛地一抖,差点将卷轴掉在地上。
他惊恐地看了一眼萧玄,又看了一眼我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都念不出来。
萧玄不耐烦地喝道:“念!”
司礼太监双腿一软,几乎要跪下去,用尽全身力气,才用变了调的声音,高声念出了那卷轴的标题。
“休……休夫……和离书!”
轰——!
这五个字,如同一个惊雷,在金銮殿上空炸响。
全场哗然。
文武百官的脸上写满了震惊、不解、骇然。
太后猛地从座位上站起,手指着我,气得浑身发抖。
梁月儿的脸,瞬间由春风得意,变得惨白如纸。
气氛从喜庆的顶峰,被一瞬间击穿,跌入了死寂的谷底。
这是我掀桌的第一步。
我就是要在这最盛大的典礼上,在他最志得意满的时刻,给他最响亮的一记耳光。
“胡闹!简直是胡闹!”
萧玄终于暴怒了,他从龙椅上冲下来,一把夺过那份和离书,三两下就将它撕得粉碎。
“沈清辞,你疯了!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!”
他指着我的鼻子,双目赤红,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。
我看着飘落在地的碎纸屑,冷冷地笑了。
“疯的不是我,是陛下你。”
我抬起头,迎上他愤怒的目光,一字一句地说道。
“那和离书,臣妾早已誊抄了百份,此刻想必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。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陛下你的三宗罪。”
“其一,背信弃义。你我大婚之日,陛下曾许臣妾‘一生一世一双人’。然登基五年,陛下宠幸之人无数,如今更要册封贵妃,将昔日誓言视若无物。”
“其二,宠妾灭妻。梁氏月儿,不过一介后宫嫔妃,陛下却纵容其冲撞中宫,毁我母后遗物,更在大典之上,欲行僭越之礼。此非宠妾灭妻为何?”
“其三,治家不严,何以治国?陛下连后宫都无法平衡,令嫡庶不分,纲常混乱,又如何能让天下臣民信服,治理好这万里江山?”
我的每一句话,都像一把刀,字字诛心。
萧玄的脸色,由红转青,再由青转白。
他想反驳,却发现我说的每一句,都是他无法辩驳的事实。
他只能用更大的愤怒,来掩饰他的心虚和难堪。
“放肆!你太放肆了!”他气急败坏地嘶吼,“来人!给朕把这个疯女人拖下去!”